沉默的归舟

我总在泛黄的史册里听见呐喊

每个铅字都在泪水中成为渡海的舟

你将最后的心跳熔铸成山脉脊梁

把骨骼碾作铺向黎明的碎石

从此你与山河同脉

与沧海同息

在基隆港的暮色下

你留下遗言

“若一去不回——”

未尽的誓言被风卷成冰棱

悬在历史的断崖

呼吸都凝结成冰霜

铁窗锈蚀的纹路深处

你用指血刻下星辰轨迹：

“虽千万人，吾往矣”

当天地间沉入永夜

任酷刑如暴雨倾盆

信念却在血肉模糊处燃起篝火

当镣铐在子夜叩响黎明前的丧钟

满天星斗都俯身倾听

马场町的雨季来得太急

子弹穿透胸膛的瞬间

你倒下的姿态轻如海燕

让整片土地震颤

血花在焦土深处绽放

每一瓣都在嘶吼

“便一去不回”

海峡的风吹了七十载春秋

每阵风都在呼唤你的名字

每盏渔火都是望穿的眼

在浪尖上

依稀跃动着你当年追逐的

那束刺破迷雾的光

对岸的母亲把思念纺成白发

咸涩海风掠过她龟裂的皱纹：

孩子，海水愈发咸了

是不是你还在流泪？

她不知道你早已化作潮汐

日夜叩击着够不到的岸

归舟在时光里搁浅

半个世纪的打捞总会触到

你用信仰划出的璀璨星轨

那道光至今仍在海上升起

照亮迷途的船

今夜

大海为你转身

每一道波浪都高唱着“便一去不回”

当潮水在星光下退却

贫瘠的沙滩上

涌现出你未及拥抱的

春天、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