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孙长亭好样的
小孙叫长亭,老天津人,今年桃红柳绿的美好时节,是我俩第三次战友重逢,又是在不同的地点。第一次是在老山野战救护所,时间是一九八五年二月十一日夜十一时多,他被炸断了左腿,躺在简易担架上。团杨政委送这一批伤员去后方医院做手术,简单地介绍了小孙的情况。因小孙昏迷了,我只看了看他苍白的脸。第二次是二○一六年秋天,听说他从天津专程又一次去他住过的医院,看望感谢曾救治他的医生护士,我坐飞机赶过去陪他。这次见面两天,听他不停地讲,我只能用“太勇敢、太震撼、太佩服”来形容我的当时感受!今年是第三次是在他的家乡,从他夫妇俩的表情和言语中,我更加全面地了解长亭老战友,更为他自豪。我从他的许多经历史中梳理出一些经典的壮举来!
一军参战岁数“最小”的战士
孙长亭七岁那年,在天冿海河解放桥旁跳水,波路过的天冿体校的老师看见了,走近处捏了捏他的胳膊和大腿上的肌肉,过了几天,来了两个人到家征求意见,吸收他为天冿少年足球队队员。边读书边踢球,费用不让家里出。天上掉馅饼,一家人大喜过望。过了几年他又顺利进入了天冿青年队,还成了主力骨干。那时部队体育运动十分活跃,几乎每个师都有三大球队,经常参加上级组织的比赛。一师为了充实新生力量,到天冿市招收队员,孙长亭被选上了,办了特招入伍手续,成了一个小兵。1984年7月,部队接到参战命令,解散了球队,人员充实到基层。小孙分到三团六连,他人小志气大,四个月的临战训练,步兵的五大常规技术,加上作战中的必备科目,他样样考核是优秀,这来自他脑瓜灵,体质好的原因。上阵地一个多月,他机智勇敢,多次出色地完成危险任务。2月11日,派他等三名战士到140高地去抵近观察敌情,视情干掉敌火力点。他猫着腰快步疾进,爬上一块大石头,迅速投出几枚手榴弹,顺势向旁边一滚,不幸左脚绊上了地雷,下肢被炸飞了…
改年龄当上“新郎官”
长亭在医院养好伤,成了残废军人,退伍时还不满18岁。那时全国学习老山精神的热潮一浪高一浪。长亭立过战功,又丢了一条腿,天冿市领导给他安排好工作,还来不及上任,就请他到党政机关,工厂学校作事迹报告,小孙拄着拐杖,一天最多讲五场。报纸、电视里天天几乎有孙长亭的事迹和照片,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明星。
英雄事情动天地,美女痴情恋英雄。那时长亭每天都收到成捆的来信,有外省的,更多的是各区县的,大部分是向他示爱的,当时他没功夫拆看。一次他去一所高中去做报告,学校派一名校团委书记、高三学生陪他。这位女学生品学兼优,人还长的特别的美,她姓尚。小尚与长亭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一见恨晚,很快就进入了热恋状态,领导、老师、同学都很羡慕,也非常支持小尚的。
可事情发展却遇到巨大障碍,女方父亲说啥也不松口,理由很简单,我不能让宝贝女儿跟一个残废人。有人说,“爱情力量可以征服一切”。这句话用在长亭和小尚身上再也恰当不过。长亭到女方家,当着未来岳父老尚的面说,我什么时候不用拐杖,一条腿跑过两条腿,再来向您老人家提亲!老尚以为小孙只不过是为了骗走他姑娘才夸海口,吹大牛,以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说:“小孙,只要你说话算数,我就一言为定,答应小女嫁给你”!
长亭为了这个承诺,这份爱情。他第二天就去装了三十多斤重的假肢,拿出踢足球,上战场的拼劲,白天做报告,早上晚上练走路、跑步,无论何种恶劣天气从未间断,汗水、血水、泪水日日为伴。小尚除了给小孙洗衣洗被洗假肢外,还把自己的工资或找借口向父母要钱,全给小孙用于补养身体。小孙等速度提上来了,他就去找天冿体育局,要参加全国在唐山市举办的运动会,一口气报了五个项目。有了明确的目标,他真是豁出命地练,百米跑从30秒缩短到11秒。功夫不负苦心人,他夺得5块奖牌,有三项还打破了全国纪录。他含着泪水从领奖台上下来,一把抱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心上人,大声说,“你是我的老婆啦”,两个年轻人紧紧相拥,哭成泪人,久久不愿分开。
好事多磨,老尚看到五块沉甸甸的奖章,五本证书,联想起女儿经常介绍小孙的事迹,情不自禁地对女儿说:这小子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毅力了得,肯定是个有大出息的人,爸爸说话也要算数,你去告诉他,我答应你嫁给他!
两个年轻人高高兴兴地去领结婚证,工作人员一看年龄,女方够了,可小孙离22岁还差7个月,不能违规?小孙四处找关系,请人在户口簿上打主意,终于把结婚证拿到手,民政部门工作人员事后说:“小孙啦小孙,据我们了解,你可是最年轻的“新郎官”呀!恭喜恭喜,祝你们早生贵子,再创纪录哈!”
他赢得“最”多的奖章
小孙首次在国家运动会上拿了五块奖牌,名声大振,天冿体育局正式吸收进市运动员队,屁股还没坐热,国家体委就把他抢走了,组建运动员队,准备参加在韩国首都汉城(今首尔)举办的世界残疾人奥林匹克运动会,时间仅一年时间。长亨又报了六个项目:田径400X4、200×4、个人短跑100、50、标枪、跳远等。别人劝他,小孙啦,残奥会这才可是和全世界同类人的大比拼哈,你可要掂量掂量呀!?小孙回了一句,我就是冲着这个才报了这么多项,争取夺更多奖牌的机会。他知道比什么项目关键在假肢的力量上。他多次和指导组教练一块商讨制定训练计划。当时的假肢质量比不上西方国家的,不仅使用时间短,有时把上面肢体磨得血肉模糊,肿的比假肢套件还要粗。随队医院给他治疗,他担心恢复慢,就不用麻药,治疗一次,痛的浑身汗湿,他咬紧牙关,从不吭一声。由于他基础好、练的时间长、吃得苦多,每次测试成绩都离残奥会纪录很近。实现梦想的时间到了,在这次残奥会上他夺得五块奖牌。他的事迹早已传回国内。中央军委副主席专程到机场迎接运动员,在车上听了他的详细汇报,当即指示随行的解放军报记者写稿子,用《血染的奖章》作题目,登在第二天的头版醒目位置上。
此后,他又连续参加巴塞罗拉、亚特兰大两届残奥会和远东、东亚运动会,夺得十多枚奖牌,其中金牌两枚,还破了两项世界纪录。每次领奖时,他眼睛看到飘扬的五星红旗,心里想着祖国和人民,惦念在南疆一块浴血拼杀的烈士兄弟,大声高唱着《国歌》,任凭两行热泪不停地流。
他为人民争了光彩,人民给他许多荣誉: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五好文明家庭标兵户、全国精神文明先进个人,新长征突击手等等。
首创“长亭假肢公司”
国家残疾人联合协会 通过多次考察,决定调他到机关工作,让他熟悉情况,培养锻炼,寄予厚望。邓朴方多次讲:小孙当过兵、战场上立了功,负伤致残,又是世界冠军,还年轻,基础条件得天独厚,人才难得,是块好料子,准备让他挑大梁,经常带他在身旁言传身教。可以说,小孙只要在国家残联稳稳当当地干下去,前途不可估量。可是他跟随邓主席到全国各地视察,听到看到肢残朋友痛苦的行动,渴望康复,重返社会的强烈愿望,他做出惊人决定,辞掉铁饭碗,离开大机关,放弃大好前程,创办“天冿长亭假肢制作公司”。许多人投来惊愕迷惑的眼光,除了妻子小尚理解支持,其他家人也都指责他,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但他义无反顾,迅速办理辞职手续,随后注册公司执照。
开始创业,困难接踵而来,缺厂地、缺资金、缺技术。既然选择了就要迎难而上,上找残联下求朋友。公司开张了,他和妻子一人主内一人主外,为了提高假肢的质量,他带着员工骨干到外国去见习求教,小尚在国内租厂房,招员工。除了假肢成本费外,吃住、康复训练都免费,名气大了,资金缺口大,他用奖章做抵押贷款,支撑办下去,为了方便边远地区参战多的残疾战友,他还在云南、贵州、重庆、山东等省市建造分厂。摊子大了,困难也大了。2003年资金缺口多,企业运转不下去了,他们夫妇果断决定卖掉房子,搬到工厂办公室里住了七年,渡过了难关。去年遇到新冠肺炎疫情,企业停产三个月,亏损近两百万元,没辞退一个员工,没少发一分钱工资,也没赶走一个康复中的病人。办企业三十多年来,成了宋庆龄基金会成员,每年都要缴纳相当数量的经费,还经常向贫困地区、灾区人员捐款捐物,资助残疾人……
战友相聚,无话不谈。小孙说,我从普通人到了世界冠军,曾经辉煌过,又从明星回到平凡人中,我有许多感悟:什么冠军不如做人冠军;人生这本大书,谁读都会碰到生字;当兵打仗得历练,是我收获最多的,最值得珍惜的岁月,有幸当兵在第一军第一师,时刻记住第一,干什么事情都要奋勇当先站排头;我没有当上省部级,厅局级官员,办了个假肢企业,别人替我惋惜,我觉得我的人格、价值一点不比那些人低;我们企业让残疾人变的残而不废,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心里平静如水,感到莫大的欣慰!
作者简介:
陶正明,湖北省大悟县人,少将军衔。1972年12月入伍,曾经在第一集团军、第十二集团军和浙江军区工作,参加了中越边境作战。退休前任中共江西省委常委、江西省军区政委。出版图书《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把心揉进红土地》《我和我的战友》和《老陶天天大白话》等,都获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